解惑录-刚晓法师闲暇解惑集(五)
发布时间:2024-08-31 02:02:52作者:心经全文网刚晓法师闲暇解惑集(五)
问:轻慢和尚怎么能得罪呢?
晓:慢三宝就有罪。
问:三宝中僧宝应该是圣贤僧,凡夫僧不算的。
晓:在中国民间有求雨的习惯。求雨本来是求真龙,但是你还得借助于泥龙。
问:开光是怎么回事儿?
晓:一般来说,要塑佛像,都有居士捐款,不管居士们捐款多少,这是人家的一点心意,都是功德无量。居士们捐了款,自然惦记着塑佛像这件事儿。当把佛像塑好以后,举行开光典礼,就是对居士们说,你们捐了款来塑佛像,现在佛像塑好了,就可以放心了。其实是给捐款人一个交代,表示你们的钱没有白出,我们都把它用在了塑佛像上。
问:有人说没有经过开光的佛像不灵。
晓:没那回事儿,九华山佛学院的佛像到现在也没开光。这不也过了这么十来年么~~
问:经论上怎么说?
晓:在《禅林象器笺·垂说门》中说,“新造佛祖神天像者,请宗师家,立地数语,作笔点势,直点开他金刚正眼,此为开眼佛事,又名开光明。”《黑谷灯语录》上说,“开眼者,本是佛匠雕开眼,是事开眼;次僧家诵佛眼真言,诵大日真言,则成就佛一切功德,此为开眼也。”还有一本《佛说一切如来安像三昧仪轨经》,里边说到佛像完成后,要举行安像庆赞活动。这些看看也行,关系不大。
问:你说见佛不好,我晚上梦见佛了,当时感到特别兴奋,该怎么办?
晓:我的话你们也别当真。关于见佛不见佛,刚才问见佛好不好,我说不好,问不见好不好,我也说不好。其实反过来也行。问见佛好不好,我说好也对,问不见佛好不好,我照样说好也对。这应该是具体情况具体对待。
假如说你一生就是念佛的,这样的人,若从没见过佛,没见佛现身,那只能说你的念佛其实是在骗人,你口里在念佛,其实你的心里是乱七八糟。我记得有一段时间,我天天念《地藏经》,其实我是在装修行,我每晚念一部,你别看我在念,念完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念完的。我们上早殿,大磬一敲就念《楞严咒》,随大众念时,我猛一回神——哟,可已经到第五会了~~我怎么不注意什么时间念的第二会呢?象这样的念,也是在应付差事。
问:那么早晚功课还要不要?
晓:当然要,只要提醒自己用心就可以了。大敬法师告诉过,说让我们念一部经,比如《楞严经》,最开始时得拿着经本,用心地照着念,因为若一不用心,心一跑,马上就念不下去了,但念得多了以后,很熟悉了,一打开经本,不怎么用心就可以念下去,这时候你别看你也是念了一遍,其实这念经没有起到守摄心念的功能。当你太熟悉的话,你可以根本不用心,顺口就下来了,这就更不用提了。经在念着,妄想照打不误。大敬法师说,到这时,就需要另换一部经了,比如《法华经》,你想念就得用心,不然念不下去,这就是又一轮回转。
我们现在念《楞严咒》就是这样,太熟了,每天早上念一次,其实念照样念,妄想照样纷飞,但是这早晚功课已很多年了,成了习惯势力,容不得更动,不然就是“造反”。
问:其实念时,一个殿堂那么多人,有时候一个人打个顿,能使整个殿堂都静下来,念不下去,这能说是《楞严咒》太熟了?
晓:是的,这就是我们对于《楞严咒》太熟了。整个殿堂虽然都在念,可没有一个人是守摄心念在念,都是口念,口里念着心里在打妄想,“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若一个人一顿,其它人不知道刚才念到哪儿了,所以使得整个殿堂都停了下来。假如说有一个人不熟悉,不熟悉就得用心念,这样就不会出现这个情况了。
所以,我说我们都在骗人。念佛也是,若你用心念了,怎么能佛不现身呢?当然,我们自己可以判别,若自己真用心念了,这时的见了佛,就是佛,若自己根本就没用心念佛,这时却见了佛,这就是魔了。注意,佛现身也是水中月。
问:水中月不是假的吗?
晓:是假有,而不是假的,字眼儿要抠准,假有是依他起而假的是遍计执,不一样。
所以,修念佛法门的人,一定能见佛,若不见佛菩萨现身,就是你工夫不到。有些人他不是修念佛法门的,这就不是要求见佛,那么见佛可能就是有问题了。
问:这个不懂。
晓:举个例子吧。有一个禅师,精进参禅,一位居士觉得他是个大修行人,就发心供养。以前的禅师几乎是居无定所。这居士就把禅师接到家中供养,禅师在居士家参了三十年禅,感到自己工夫还是不够,这个禅师决定到外边儿行脚。当时正是冬天,居士说:师父啊,你既然要行脚,这是修行,我不好拦你,但你能否再呆一天,让我只多供养你一天?禅师不忍拂了居士的心意,就答应了。居士为什么拦他呢?其实是居士正在给他做一件棉衣,马上就可以做好了,所以留他一天。因为师父明天要走,居士特意在棉衣四角装了四个元宝,以做为师父的盘费。
这晚呢,禅师正在坐禅,忽然来了许多大菩萨,对他说:你修行很精进,阿弥陀佛让我们来接你。禅师当时很高兴,大菩萨来接,当然就去了。他正准备起身,猛然起了一念:不对呀,我是参禅的,参禅是要求明心见性的,怎么能往生西方呢?于是就推辞,菩萨说:不行啊,你要不去的话,我们不好给阿弥陀佛交代,他该说我们办不好一点儿事儿了。禅师就把自己的木鱼交给菩萨,说:你们回去给佛说,就说是我不去,你们确实是来了,拿木鱼做证明。菩萨们只有拿起禅师的木鱼走了。第二天早上,居士发现自己家的驴子生了,可是生下来的却是一只木鱼。禅师因之说了一偈:一领棉衣一张皮,四个元宝四只蹄,若非老僧有定力,差点儿你家做了驴。这故事版本也不少,大差不离。参禅的就不要求见佛。
问:见佛还有什么应该注意的地方?
晓:你若是念佛人,那么,你要不管佛来不来,只管精进的念下去,功夫一到,佛自然就来了。他来了你也别理他,只管念下去。玄奘法师译的《称赞净土佛摄受经》中说,佛只要一来,“慈悲加佑,令心不乱”。
问:念佛要不间断,不夹杂,有的人一看见佛来了,欢喜得停了下来,不念了。现在很多人这样。临终时一直在念佛,佛一示现,他对周围的人说,佛来接我了,这就使佛号停顿了,这样他还能往生吗?
晓:净土是自力与佛力二者结合,有佛力加被,可以的。不过得注意“闻已思维,执持系念”,也就是念佛一定得明白念佛的道理,然后再念,不然就容易出错。
问:还有吗?
晓:有,学佛学到最后,一定得选一个宗派或者一个法门,不然的话,若出了境界你就不知道该怎么对治。再说了,一个人总不能同时走好几条路吧?
问:法师你知道南怀瑾吧。
晓:知道。
问:你觉得南怀瑾的书怎样?
晓:挺好的,但是看他的书时得注意,南怀瑾先生是个很胆大的人,当然,人家有胆大的资本,让我们还没有呢~~他有些事儿顺口说,说溜了口,说错了的地方也不少,不能都依他说的为准,不然你就上他的当了。
问:他有哪些地方错了。
晓:从思想上来说,我们只能说他那都是一家之言,因为我们都是凡夫,看到南怀瑾与别人的观点有不一样的地方,我们幷不能说就是南怀瑾的对。当时我在看南怀瑾的书时,边看边写心得,当然,我看其它前辈祖师大德的书也写心得。关于南怀瑾的读书心得写了不少,我觉得他讲得不妥的地方都标了下来,后来我又给作废了。因为我不是南怀瑾,我的理解自然与他不同。虽然说他的水平比咱高得多,但也不是咱就完全信服他,因为佛教徒皈依的是三宝。
另外一点儿是史料问题,他引用的也不十分准确。
问:那么南怀瑾的书可看吗?
晓:当然可以,南怀瑾是个大家,不管怎么着这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无论古代还是现在,大人物有时因疏忽大意而偶然犯些儿小错误,这都是可以原谅的,对这种情况,可以纠谬,但不必要苛责、讽刺,不然就是治学态度过于鲁莽。
现在人挺迷南怀瑾的,咱就不说南怀瑾,说其它人。近代有一个张采田,是个很了不起的大学者,参与《清史稿》的纂修,写过《玉溪生年谱会笺》、《李义山诗辨正》等,但张采田在《李义山诗辨正》中说纪晓岚不懂诗,“只读得《唐诗三百首》一部,便自诩通人,岂臆说哉……”但他却没注意,《唐诗三百首》是一七六四年才编选的,然而纪晓岚在评《李义山诗集》是在一七六三年就完成了的。谢无量的《中国大文学史》也是很有名的著作,但中间把《镜花缘》的作者写作了李渔,这就是明显的错误。《镜花缘》的作者应该是李汝珍。
这些都无所谓,大家犯了些儿历史常识的错误,这幷不影响他是大家。还有,你可以不接受他的观点,但他的治学方法比如阅读原典、以经解经等是很好的!
问:那么净空法师呢?好象你也对他不感兴趣。
晓:你们怎么老扯老法师?
问:我们都是听他的带子的,所以想知道他在僧界到底怎样。
晓:你们用这心态学佛可不大对头噢~~(补充:净空法师的说法确实有问题,比如他说过,“我们从佛境界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本来生活在一真法界里,是佛,后来我们变成了凡夫……”等,这说法与清海无上师如出一辙,八地菩萨就不退转了,佛怎么还能变成凡夫呢?)
问:“一合相”到底怎么解释?
晓:《金刚经》上有“如来说一合相,则非一合相,是名一合相。须菩提,一合相者,则是不可说,但凡夫之人,贪着其事。”对吧?
问:对的。
晓:我今天是来说唯识,不说这个。
问:经典不都是相通的吗?你就用唯识来解释。
晓:那你可不要后悔。
问:不后悔。
晓:说实在的,我估计你听过后或者会不懂,或者会大吃一惊,这个问题太大了,不过谈这个问题我很吃力,大家担待点儿。“一合相”就是“法”,我们一般说到“法”时,都说“任持自性,轨生物解”,其实还应该加一句,加什么呢?“自相与共相的紧密结合”。比如说刚晓,刚晓当然是一法了,那么自相呢,就是我自己所独有的特质,象我的容貌、性格之类,共相则是所有人类都有的特质。所以,若真正谈“一合相”就推翻了好多老和尚们的说法,因为老和尚们总把自相与共相分开……哎呀,我看还是算了吧,不谈这个了。
问:我师父老劝我念佛,我觉得不对头,《金刚经》上说,“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晓:在学校时,老师就把我们的脑袋分做好几份儿,一份儿装数学,一份儿装外语,一份儿装政治等,你就不能把它混在一起。老舍有篇《考而不死是为神》,祖师有判教,你得分类,净土就是净土,禅宗就是禅宗,若混在一起,你的脑袋就成了一盆浆糊。你还认为你挺能的,其实是胡涂虫一个。
问:伽蓝到底怎么说?
晓:伽蓝的意思是无诤之地,大家相处的很和谐,没有争执。其梵文为Asram,与“精舍”意思一样。“精舍”这个名词其实在汉代就有了,是指讲学的场所,当然,是指大师级的人物讲学的场所,有些地方写作“精庐”,佛教传过来后,就借了“精舍”这个词,而且是以之称呼小规模的道场,大规模的叫“寺”,而且“寺”是在城市的,后来情况变了,佛教进入山林,乃至于名山皆有寺,这是后来的事。“寺”最初是官署。
现在净空法师主张佛教是教育,也马马虎虎,伽蓝、精舍本来就是讲学的地方。佛教最初的祗园精舍、竹林精舍也都是佛陀讲学的地方。
问:寺院建在山林有没有什么说是?
晓:有的,一个是与法难有关,这个不需要多说。另外一个是靠近自然,远离尘世,与现实社会保持距离。只有靠近大自然才能令生命得到净化,它对内心的欲望有种洗涤的作用。只有与社会保持距离你才能做到“旁观者清”。
问:伽蓝菩萨怎么回事儿?
晓:那是汉末的大将关羽,刘备的结义老弟。还有种说法是18神。
问:关羽怎么成的菩萨?
晓:传说。
问:为什么正法明如来给观音菩萨说大悲咒,观音当下就超出七地登八地,我们现在那么多人念大悲咒也不会登地?
晓:因为你不是观音菩萨。
问:怎么才是观音?
晓:慈悲。
问:须弥山到底多大?
晓:我们常说一句话,佛家一粒米,大如须弥山,那么,须弥山就与今天中午吃的米饭的米大小差不多。当然了,这是笑话。
问:我老怀疑须弥山什么的到底有没有。
晓:怎么没有。释迦牟尼佛说有。
问:释迦牟尼说的我也怀疑。
晓:印度是一个以思辩著称的国家(可惜它不注重历史),在释迦牟尼时代,当时有很多学者都去探讨宇宙问题,然而释迦牟尼呢,他认为作为一个人来说,首先应该站在人本位上,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儿,但人们老想着宇宙的事儿,为这事儿操了太多的心,耽误了其它的事儿,于是,释迦牟尼告诉他们,你们不用再为这问题费心了,我告诉你们答案——宇宙有一个中心,就是须弥山,周围有四大部洲环绕。因为当时的人都信服释迦牟尼,所以,他们就把释迦牟尼的话当做了答案,认为既然有了答案,就不需要再费心了,于是回过头来做其它更重要的事儿。现在人也是呀,佛教徒们根本不考虑这问题了,因为释迦牟尼已经给了答案,何必再为这问题费心~~可惜的是,现在的佛教徒大都把这答案搞成了死板的教条。
实际情况怎样呢?其实须弥山是假安立的。
问:那么须弥山的说法是不对的了~~
晓:怎么不对?
问:你说是假安立的。
晓:假安立可不是不对。比如1+1=2,我们知道,这1、2、3、4、5本来就是人们为了方便而人为定下来的数字,人为定下来就是假安立,但谁说1+1=2不对了~~
问:法师,你说学佛的次第是因明、对法、戒律、般若、中观(瑜伽),可是,师父却教我们说,先是五夏学戒,然后才可以听教、参禅。怎么你们的说法不一样呢?
晓:学佛应该这样,先是学因明,训练自己的思维。因明学好了,第二步学对法,就是佛教根本教理。至此,你被佛理的伟大所折服,你出家了,出家后五夏学戒。而后是般若,般若是佛母,《大般若经》、《维摩诘经》等,就该看这些,最后才是中观(瑜伽),因为在印度只这俩学派,而到中国后,就应该指八宗,那么也就是说第五步才是分宗学。你对照一下自己,看当时为什么出家,到底是被佛理的博大精深所吸引而出的家,还是因为不可告人的原因而出的家~~我们现在太多的出家人,要么是因为感情上的事儿,要么是因为生理上的事儿等等而出的家,所以我们的出家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真正是被佛理折服而出家的不能说没有,但几乎可以说没有,太少了,少得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还有一些人学佛,一入手,“我修净土宗”,“我修禅宗”等等,这都不行,分宗是第五步。
问:既然错了,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晓:其实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宗咯巴大师说过,“若失次第,即成魔业”,但是,已经错了拉,错误是允许犯的,但你必须得改正这错误。赵本山小品中的——有错误就改,改了再犯,犯了再改,改了再犯,千锤百炼!我们现在已经出了家,这错误怎么改?就是回头把因明、对法这些课赶紧补上。亡羊补牢,比不补强多了。
问:“生则决定生,去则实不去”是怎么回事?
晓:往生是绝对可以的,但往生幷不是有一个实在的东西到极乐世界去了。
问:我最初看的经就是《阿弥陀经》,我当时一听真的痛哭流涕,原来我们以前的家那么好……
晓:你有问题就直接说吧。
问:我是想向法师报告一下我的学佛心得……
晓:你在骗鬼!《阿弥陀经》上说这是不可思议难信之法!你真那样的话,我该向你顶礼。这不可思议难信之法,你一听就信,大概是再来人吧?我当初刚学这经时就认为是佛在讲神话。释迦牟尼佛在经上一直念叨舍利弗,那是智能第一的人!
问:法师呀,你也积点儿口德,说话稍微婉转点儿,给人留点儿面子么~~
晓:……
问:你怎么敢肯定人家不是再来人?
晓:我们在六道中不晓得滚了多久了,哪一个人不是再来人?都是的~~
问:佛教老是说无始以来,说这么久远是不是会给人一个虚幻感?
晓:“无始以来”从字面上来看是说的时间久远,但本质不是说时间的。佛教的根本是因果,说无始是为了解释因果。关于因果,其实哲学家也讲;科学家也讲,比如,大爆炸说,就是主张宇宙起源于大爆炸;宗教家更讲,基督教的因果论说一切都是起源于上帝,上帝是根本因……佛教认为这些儿说法都不完美。宇宙起源于大爆炸,但大爆炸之前是怎样的呢?什么都起源于上帝,但上帝的妈妈是谁?这些都成了没有原因的事儿。有一首歌儿,好象是弘一大师的,“世界如果有开始,开始之前是什么?”现在佛教说无始,其实本意是说任何东西都是有原因的,无因而生的事儿是不存在的。
问:你说别的老和尚们不对,我想你能否给他们排个高下坐(座)次。
晓:严格来说,绝不能说老和尚们不对,我来做个比喻。我们修行都是为了成佛道,我们把佛道比做圆锥体的那个最高尖儿,我们都还在下边儿,圆锥体的下边儿是个锥面,我们都知道,无数个点儿组成一条线,无数条线组成一个面儿,当然锥面也是由无数条线组成的。世间有无数个人(众生),每个人都可以任选一条通往锥尖儿的路,每个人所选的路都可以各不相同,而且也绝对不可能完全相同(完全相同的概率太小了,忽略不计),当然,很接近是可以的。路线不同,你往上走时所见的景观自然不同,所以你就不能轻易否定别人的境界,故尔,千万不要说别人不对,但是也千万不要轻易的就说他们的绝对正确,因为严格来说,你绝不能完完全全照别人的路走。
至于说他们的境界高下,是有的,但我们不能给排,因为我们没有成佛,没有走到最高处。
问:成道的境界到底如何?
晓:不知道噢!因为佛道本来就是假立的,抽象的,那只是一个空灵的感觉。你让用语言怎么述说呢?
问:咋佛道也成假安立的了?
晓:因为你内心不安,比如说,我们本来就在平地上,但我们内心躁动,于是就在平地里挖个大坑,然后自己跳下去,接着自己再努力想从坑中爬出来,当出来时,其实只是到了平地,但是经过这一番挖坑、跳下去、爬上来,这么一折腾,你终于明白了,“原来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内心就安定了下来,内心一安定,就取了个名字,叫做成了佛道,所以美的只是过程。
我还说过一句话:我们现在只是在向真理无限趋近,但在短期内是不可能证得真理的,注意,我是说短期。
问:从坑中出来后,过一会儿心又不定了。
晓:不会,坑中出来是个说法而已。一会儿心又不定了,那是你根本没有从“坑”中爬出来。
问:祖师们说踏破毗卢顶上行,应该解释做破执着,刚才你引用了这句话,可我不明白你的话,你怎么说是祖师们要把法身佛踏在脚下,要站在法身佛头上,法身无相,那里有头顶?
晓:你这人说话怎么不照辙儿,“把法身佛踏在脚下,站在法身佛头上”,这不就是破执着吗~~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咋会问这么笨的问题。我提个建议,你现在不要看经论了,应该先学学汉语语法、修辞,不懂这些儿,你何能看得了佛经,只能瞎猜胡蒙。你说的破执着一定不是你看经论悟到的,而是你听别人说的,要么是看哪位老和尚开示录上讲的,我猜得对不对?
问:对,可我本来就是中文系的老师。
晓:那么,你这老师真不称职,误人子弟。你懂得语法的,可为什么不会运用呢?
问:难道语法也这么重要?
晓:当然。比如说搞翻译,就得懂这个词在他的母语环境中怎么讲,这与翻译关系大大的。《摄大乘论》,无着的著作,前后翻译了十多次,真谛法师也是了不起的翻译家,但玄奘法师在读时觉得没说清楚,他到印度学习后,才发现问题出在哪儿,就又翻译,玄奘法师在翻译时干脆就直译,就是完全按照梵文语法来。从现在人的论文中也可以看到,比如我们《甘露》上就登过正刚法师的一篇《试析识变》,中间就说到某个词是属格、目的格什么的。六离合也可以从佛典翻译的角度来讲,这就是讲梵文中的复合词的六种构成形式。
现在是说中文的经论,就一定得考虑到汉语语法、修辞,不然真的闹笑话。
就象前边儿我说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是个病句,其实它在修辞上是能说得通的,这叫舛互。这个舛互大多的修辞书上没有,但保证不错,这可以打包票。你是中文系的老师,却问出这问题,是因为你没有以常心对待佛教,你以为佛教很神圣,不能把佛教从圣坛上请回凡间,“佛法在世间”,我们都是把佛陀供在高处,“高处不胜寒”,你忍心吗?
佛本来离人很近,你的敬畏心理使得佛与你很远。
问:法师,刚才你说到一个“意图伦理”,“意图伦理”是什么?是不是指传统?比如中国净土宗的完整传统~~
晓:所谓意图伦理就是——先定下来我喜欢什么,我要什么,然后想出道理来说明为什么喜欢,为什么要。若想弄严谨点儿,请大家查查有关资料,别偷懒。
在佛教界,这个意图伦理照样存在,而且市场几乎被它垄断。比如,我先说净土宗最好,然后才论述为什么净土宗最好。至于最初我为什么说净土宗最好,我自己也莫名其妙。我喜欢唯识宗,然后才找理由说明我喜欢唯识宗是对的,至于最初我为什么喜欢唯识宗,莫名其妙。这是一个贯穿于我们整个中国文化心理的思维模式。其实按这意图伦理思维模式得出来的所谓“真理”——为什么净土宗最好,我喜欢唯识宗是对的等,都已经带上了既定意图的色彩,已经落入了遍计执。这是一个“思想领域”的重大问题。社会上也是,写文章,主题先行;出版社每年总是先报选题,选题通过了,然后才去找人写书、编书……这都是意图伦理。
我有时候就说,为什么释迦牟尼应化于印度而不来中国,就因为中国有这意图伦理思维模式。
问:佛教的因果报应总是通于三世,这样给人不了威慑力,总想,谁知道来世到底会怎么样,如果因果是现世报,这样是不是可以对社会更有利?
晓:通于三世才是真实的,我们不能为了什么目的而改变真实,不然的话就于理不通。比如说小麦,它就必须今年冬天(秋末)种下去,到明年夏天收获,而水稻,它就是今年春天插秧,到夏天就要收割……现在我们说的因果也是这样,你的起心动念,你所有的作为,都在阿赖耶中种下了种子,但种子与种子各不相同,有的可比小麦种,有的可比水稻种,小麦种与水稻种本性不同,造业的种子也是各不相同,所以只能有的当生报,有的来生报。若让一切种子都是今生报,就如同你一定要让小麦当年熟一样,是不行的。这因果相续的规律是不以你人的意志而转移的。
问:佛教不是一切唯心造吗?
晓:在佛教中,别看与外面一模一样的字儿,它有它特殊的含义。这个“心”字儿,我们日常说的“心”,是心理、心思、思维等等,而佛教中的“心”,则是“集起”(集是从现行到种子,起是从种子到现行),是什么集起呢,诸缘!这样呢,你就会明白,所谓一切唯心造,就是指一切都是诸缘和合而生。
问:比如说一个人正在海上行驶,忽然发现船漏水了,这时候他念阿弥陀佛名号,请问到底有没有用?
晓:我想先问你一下,到底什么算有用?也就是说你想让出现什么样的效果?
问:就象普门品中说的那样。
晓:那就是有用!
问:我总怀疑,难道真的念佛号水就不淹死我?
晓:普门品上可没有说水淹不死人呀~~
问:说了。
晓:是这样的,就象你所说的,正在海上行驶,这时发现船漏水了,那么你的心会发慌的,心发慌是求生的大敌,这时的念佛就起到定心的作用,心一安定下来,就有助于你想法子求生,即使你孤身一人,实在没有法子,心安定下来也有助于你保存体力,等人来救也等的时间更长一些。人把你救上来就是普门品中的“念彼观音力,波浪不能没”。
有人不懂普门品,自寻死路。星云大师讲过一个故事:有个人遇了水灾,在洪水中抓住了一棵树,大声地喊观音菩萨名号,有人听见声音,划了小船来救他,他不上船,说,我要等观音菩萨来救我。一会儿,搜索救人的直升机发现了他,垂下软梯,他不上,说,我要等观音菩萨来救我。最后,这个人被水淹死了,死后他骂观音菩萨骗人,菩萨很觉冤枉,说,我一次一次要救你,你老是不让,到现在却骂我。这个人说,你什么时候去救我了?菩萨说,我第一次划着船去救你,你不上船,第二次我开着直升机去救,你还不上。
所以,看经得读懂,不然的话,真是“三世佛冤(怨)”。
问:学佛到底有什么好处?
晓:你到底是有什么困难还是怎么着?
问:我没什么要求助于你的,只是想问问。
晓:那么,恕我不回答你。
问:法师,那么我也问这问题,我是有困难。我为什么现在来学医?就因为我妈妈得了病没治好去世了,其实那不是什么大病。我现在念书求学还很艰难,没钱,这时候你让我学佛,我怎么能够呢?
晓:学医就是学佛,医方明。《华严经》上说,“遇诸病苦,为作良医。”可惜现在和尚们丢了这个,甚至有些出家人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不能怪佛教没用,要怪出家人没能耐。也就是说你有病,学佛可以治病!但是,你说今天病得要死,今天开始学医(方明),还没学会就该死了,来不及了,所以,社会分工不同,你可以找医生治病就行了。
总结起来就是,你学佛,就可以要什么有什么,一切满你的愿。不过你得真的学,好好学,而且还得会学,有目的的学,你想学建筑,可以,学建筑就是学佛,工巧明。这些都行。
问:那我想求个男孩儿呢?
晓:对于小丫头片子,这问题我不回答。若你实在想知道,去看看《药师经》。
刚才还有另一个问题,现在没钱求学,我可以供应你念书的钱,一个大学生一年也不过几千块钱,没什么大不了的。
问:你这不是贿赂吗?拿钱来让人家学佛。
晓:我不是引诱他,我只是让他念他该念的书,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问:佛教骗人说胡话的也不少吧?
晓:我就是!有人比我更甚。比如有本《西方极乐世界游记》,署名宽净法师,这就是骗子,还有《天堂游记》什么的,都是骗人,他们是冒牌佛教。有张观音卡,是观音站在龙身上,构图与神色很是庄严,都说这是显圣像,其实是日本原田直次郎画于一百多年前的一张油画,人们要翻拍卖钱,故意说是显圣像。
问:我们该怎么看佛教徒的言行不一?
晓:言行合一只是理想。严格来说,言行合一的人实际上是不存在的。除非达到佛陀的境界。
问:我想问个事儿,这是一杯水,可以喝,你说让鬼来看,却成了脓血,这个我始终搞不明白。
晓:你不明白,我更不明白。
问:你最开始举的例子我倒明白,比如你说一面盾牌,一面金,一面银。还有茶杯,你看见花儿,我看见字儿。这我都明白,可人看是水,鬼看是脓就弄不明白了,水与脓的化学成份根本就不同呀~~总不会我看是桌子,你看变成椅子了吧~~
晓:是这样,你现在得补上一课,什么课呢?佛教的基本理念,其实佛教中许许多多的名相是把抽象的理念通过形象化而具体地表现出来。比如饿鬼、地狱、天人等,这实际上是在说什么呢?我在前边儿说三界时,也说到,三界是生命存在的三种形态。欲界是具有情欲烦恼的生命形态;色界是只有物质和精神活动的生命形态;无色界是只具精神活动的生命形态。同样,六道也是,它是利用具体形象的人格化语言,去分别不同的生命境界,地狱是指最痛苦的精神感受与境界,天人呢?则表示快乐的精神境地……可惜,现在大多数人都把这些搞不清。于是本来生机勃勃的思想理念变成了僵化的神祗崇拜,而且还喧宾夺主。
问:那么,这水、脓血又表示什么呢?
晓:水表示令人愉悦、适意的境界,而脓血表示令人反感、恶心的境界,你不能够拿化学成份这理念来套佛教概念,各圈儿有各圈儿的语言规范,不然的话,张冠李戴,惹人笑话的。
问:宗教与科学不符的地方很多,这该怎么解决。
晓:咱不谈科学好吗?
问:这是不可回避的问题呀~~经常会有人问到的。
晓:确实是老有人问,我前几次在××讲述时,也有人问到,我当时倒是给答了,说科学没有稳定性,但过后我觉得还不如不回答好。为什么呢?有人给我说,即使科学再没有稳定性,人家拿出了一个个的成果,宗教稳定性再好,价值却总是显不着。对于这说法我倒是一笑,笑得意味深长,笑得问我的人心里直发毛,因为在问我时他的心里有些发虚。
至于说我为什么现在不回答,因为我真知道自己对科学确实太外行了,咱不懂的事儿就不要去评论,不然的话徒然惹人笑话。
问:佛教徒中也有科学家的。
晓:哪一个能谈得上是真的科学家~~
问:比如沈家桢、黄念祖、尤智表等,你们《甘露》上不也登过一篇《科学与真理》,写得很有见地的。
晓:我不知道你说的科学家的标准是什么,但一般来说,总得对科学大厦的建设做出贡献吧,也可能是我孤陋寡闻,沈家桢在科学上到底有什么建树,我不知道,没听说过。黄念祖老居士,只知道他是教授,但也没听说过他对科学有什么贡献。大学教授现在是一抓一大把,没什么了不起。其它的别提了,对科学幷没有什么突出的贡献,却被称做科学家,你是否脸红呢?称他们为科学家是对科学的亵渎!
问:那是佛门中人士称他们为科学家的。
晓:佛门中人爱拉大旗扯虎皮,用这手段,很不足取。有时候还拉政治家、哲学家出来撑面子,这都是不自信的表现。
问:你谈谈对科学的看法又有什么关系,有不少的法师也都谈。
晓:那是在哄外行!比如某法师讲法,我是看的光盘,中间对于科学大加评论,可当把镜头扫向听众时,你发现差不多尽是老阿公、老阿婆在下边儿听,他们哪里懂得什么科学,他们认为科学就是家里的收音机,那是科学的产物倒也不错,但那绝不是科学本身。普献法师有一次讲经,我是听的录音带,最后有一个人问基督教的问题,普献法师干笑几声:圣经我读过两遍。当时我就心说,你读过两遍有什么了不起,牧师、神父是对于圣经钻研一生呢~~你要给人家解答问题呀,别顾左右而言他。
这都是哄外行,有一个寓言故事,青蛙给鲸提交了一篇《论奔跑》,给鸵鸟提交了一篇《论游泳》,结果它拿了双博士学位。
我到外边儿,也可以哄外行,可在你们这儿不行。毕竟是大学,哄不了你们,我干脆就闭口不言。
问:好象听人说过现在有个“科学教”,不过记不清谁说的了。
晓:是哩,科学教是1954年在美国出现的,本来叫ChurchofScientology,现在已经遍布世界各地。其教主是L.RonHubbard,这是一个邪教组织,他们的根本经典是《戴尼提》,中国也曾出版过。
问:相信科学总没错吧?
晓:当然,不过呢,可以相信但不可迷信。不了解一个事才导致迷信。不懂科学才迷信科学,不懂佛教的人才迷信佛教……我再推荐大家看一本书,叫《历史的先声》,汕头大学出版社出的,你看看谁迷信。
问:我一直以为“科学教”这个称呼是其它宗教对人们现在信科学者多了,宗教的信众市场越来越萎缩,因而不平才对科学如此蔑称的。
晓:不是。
问:你说不懂佛教的人才迷信佛教,佛教不就是这样么,让人信到入迷的程度。
晓:这“迷信”不是我们平时说的“迷信”,字同意不同。佛教是让你智信。
问:拉政治家的有吗?
晓:当然有,很多。比如印度的阿育王,中国的武则天,到底能不能算是真的佛教徒,可疑得很,作为政治家,他们气度开阔,对任何宗教都不反对!现在出有一本书,叫《皇帝与和尚》吧~~记不大清了,当然,幷不是所有的皇帝都够格称为政治家的,这些都是拉大旗!
问:拉文学家的有吗?
晓:更多了,比如苏东坡。苏东坡与佛印的传说太多了。还有人说苏东坡是五祖和尚的后世,这真是晕哪~~《喻世明言》影响可真大!
问:《喻世明言》怎么了?
晓:你看看《喻世明言》的第三十卷。
问:现在全国有多少佛学院?
晓:三十二、三所。
问:学校倒也不算少,怎么总感到人不够用呢?
晓:流失得太多了。各佛学院,当然,指到目前为止还在正常运作的佛学院,前几届毕业僧几乎都找不到了。比如中国佛学院,文革后的第一届毕业僧,扳住指头数数,一只手还用不完;我们九华山佛学院,第一届毕业僧也是所剩无几了。
问:这症结出在哪儿呢?
晓:教育的理念!办学的理念!这是最根本的原因。
问:你认为根本理念应该是什么?
晓:以人为本!这“以人为本”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正视自己的人本位,对于出家人,也就是僧界吧,对僧界的现实我们现在人都不能正视。我们为什么出家?大概有这么几种情况,一个是正信的,这微乎其微,百不挑一。传记上写的那不算,那是为尊者讳。二一个是生理上的或心理上的原因,也就是身体不健康。我们知道身体健康就包括生理和心理两个方面的健康。这占相当一部分。这与中国民间传统文化有关,怕孩子养不活,就送到庙里,托佛菩萨庇佑。三一个就不可言说了,比如我有一个师兄,谁知道最后抖出来了却是个杀人犯,也就是说有人的出家是作了违法乱纪的事儿。还有因为情感原因出家的,还有因为生活的原因出家的等。我是顺口说出来,也没什么逻辑,你们自己算算该分多少种。甚至你们可以做一下调查,若作这个调查就要充分地与出家人交流,与一个出家人接触一年、两年、三年以上,你才能够探到真话,可不能如社会调查一样,先整出一个问卷,然后收回来。若用这问卷的方法的话,你还不如坐下来均均匀匀的喘口气儿,因为你只能得到假答案。
如此来看,可以说,很多的出家人在出家以前就是不够格的“人”,不是一个“大写的人”。但是,我们都讳言这一点儿。我们在出家以后,佛教界有一个说法:出家乃大丈夫事业,非王侯将相所能为。确实有这样的大丈夫,可不能说都是大丈夫。中国民间传统有一句话,叫做“地狱门前僧道多”。佛教只说大丈夫,外人只说地狱前……
问:这是两个极端,都太偏。
晓:对,可也都不能算错。这就象诸葛亮给孙权算曹军数目,越算越多,而周瑜给孙权算,则越算越少一样的道理。我们现在只说佛教界。佛学院在教学僧时,都没有站在出家人只是一个“人”的位子上,一上来就教的是“大丈夫”位子上的事儿,难道庙门真的是龙门吗?任何人一进来就由鱼化龙了~~不是的,绝对不是的!但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观念出来呢?这是人们心理压抑的结果,人们对世间无耐的结果。整个佛教界都是这样。
问:那么究竟该树立什么样的观念,或者说怎么办?
晓:把“人”放在教育活动的中心。佛学院是提高这些出家人的综合素质的,这个中心我们确实是背离了。比如,有一次,有两个学僧调皮了,于是副院长把他们叫出来批评:你们是人吗?!这两个学僧年纪比较大,在家时也不是什么善碴儿,听见这话当时眼就有点儿想瞪,因为一般来说,“不是人”是骂人比较重的话。接下来副院长说:你们是沙弥、是比丘、是人天师表,怎么能把自己降格到与一般人一样的地步呢?这两个学僧就平静下来了。这实际上就是不正视现实,给他们戴高帽而使他们平静。
不相信~~这是真事儿!还有更奇怪的——
我在佛学院是个灭火器,哪儿缺人就顶哪儿,没个正准儿。有一早上我代僧值,一个同学没上殿,我敲他的门。佛学院为了使同学们能相互照看,是两个人一个房间。我敲门时,一敲,门竟开了,因为他同屋上殿了,门就没扣,门一开我就看到那个同学了,可那个同学一个翻身,吱溜一下就钻到床底下,身手实在敏捷。连衣服也没穿。你们说,作出这样的事儿,该咋评价呢?
所以,别吹得太高。人么,是人。要正视现实!不然,真是寡妇死儿,一点儿指望也没了。
问:你所说的人的素质包括哪些?
晓:这是一个人文精神。能够正确处理与社会、与他人、与自然的基本关系。最重要的是健全的人格。还得有学识,学识是对社会、对自然的深刻理解,及对事物的本质有很厉害的洞察力,有独到的见解。佛教学识不够的话,你会“尊释迦而不知释迦何自可尊”。
第二个理念是学风建设,学风关系到佛学院有没有生机,有没有活力。它是佛学院存在的基础、前提。若没有学风,充其量你是一个稍微特殊一点儿的寺庙而已,特殊的地方就在于佛学院是清一色的年轻人。仅此而已。
问:现在佛学院对学风是怎么理解的?
晓:在九二年时,中国佛协在上海开过一个教育座谈会,提出了办“丛林化的学校”。这个没什么不对的,但给人的感觉总不是那么个味儿。这其实就是道风与学风的问题,而且把道风排在学风的前边儿。我们九华山佛学院仁德老法师有句名言──有德有才重用,有德无才可以用,无德有才不能用。这句话曾被宝藏法师写在了学习园地上。有一天,某法师带人参观,可能是法师与几个人关系极铁,他就介绍说——有德就是听话,有才就是不听话、浑身角刺。当然,这是怪话儿,但我在屋里听见后浑身不舒服。
为什么我们这么强调道风呢?本来道风、学风如鸟之二翼、人之二足,缺一不可,但二者毕竟不同。假如我说某庙道风好,五台山尼众佛学院都称赞道风好。但体现道风好坏的具体标准是什么?谁都说不出个道道儿,这只凭个人感受,所以这有很大的随意性。心源法师去缅甸时,我送他走,告诉他——我们什么都不稀罕,你给证个阿罗汉回来。能证道才是道风好。若只是上殿、过堂之类,所有象模象样的寺庙都这样,这不是体现道风的指针。
问:既然道风这么不可捉摸,那么怎么调和这个矛盾。
晓:我们说学风,学风就不同了,你可以拿出让人看得见摸得着的成果来才行。这是实实在在的,这是我们的弱项。闽南佛学院还好,人家能拿出象模象样的成果,其它哪所学校还行~~没有了!所以,闽南佛学院是佛教界的名牌。老和尚们你不能不佩服,那是真“狡猾”,因为学风太弱了,于是一直强调道风,把人们的目光都引到那虚无飘渺之处,无形中就掩饰了学风的欠缺,但遮着盖着总不是长久之计。这是老和尚们为了把学院办下去而用的策略,但这不能从根本上使佛学院脱离危机状态。有了学风,拿出成果这就有了佛学院存在的基础。
问:对于佛学院的道风,具体该怎么抓?
晓:应该让学风来指导道风,没有学风的道风其实是盲目的。确切来说,应该是先学风指导道风,然后,凭道风再来影响学风。有了学风,道风才能不谬,这从内心深处震撼他的心灵,自然道风就有了,最后二者相辅相成,就圆满了。若光凭压,这“道风”是表面的,没用。
问:其实能压住也好呀~~
晓:当然,不过作用确实不大。这我可以举出不少例子来。
问:其实师资队伍才是困扰佛学院的难题。
晓:对的。师资力量在佛学院里,起决定作用。造诣高深的学者型法师,甚至大师,是佛学院综合实力的主要标志。法(老)师的质量,就是佛学院的质量。即使社会上的大学,名牌大学也是靠名教授支撑门面的。比如北大,主要就是有几位国际知名的名教授、大师,因而,北大在中国有其独特的地位,一直是教育界的龙头老大。现在北大也不行了,那真成了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其它学校还不如北大,就更别提了。佛学院也是这样,我们的法师,很难让人信服,不过因为中国几千年的封建传统,天地君亲师,老(法)师对于学僧有特权,是权威,学僧们不敢言而已,这其实不正常。自“五四”以来就在批判。而且,现在的法师们只管教书,而不自己研究,教学与研究结合才是一种有效的机制,教书是中心,研究是先导,二者结合才能使学校发展。
还有一个现象一直没有引起我们的重视,“近亲传代”问题,这本来是极其糟糕的事儿,可我们还当作宝贝,说这是特色!在最初,佛学院没有法(老)师,怎么办呢?自己培养,但这只能是应一时之急,慢慢地,一定得改变这种状况,但我们没有要改变这状况的想法,反而沾沾自喜——我们学院现在有多少多少法师,都是我们学院自己培养的。这现象危害在哪儿呢?生物界的近亲传代导致“品种不良”,我们的法师教学僧,学僧再往下教学僧,这样,按照中国的传统,学僧只能继承法师而很难超越法师,若法师很高还稍好一些,可法师自己就是矬子,这样就会把法师的弊端一次次放大。
问:为什么会放大?
晓:这是业的特性所决定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从目前来说,培养学僧倒是次要的,造就法师才是佛学院最重要的、最迫切的任务,学院应该给予法师以中心地位,这样,佛学院就会给佛教界,甚至社会,充满精神诱惑。所以,我们在列举成绩时,就不要只举我们办佛学院多少多少年,有多少多少学僧毕业了,而应该也举一下我们培养出了几个撑门面的法师。这就使得法师也不能偷懒。
问:还有没有其它的?
晓:服务社会也是很重要的,这应该是一个方向。佛学院可以把“社会”的概念缩小一点儿,变成服务于佛教界。
目前来说,佛学院与寺庙的矛盾,是学的东西到寺庙很难用上,那么佛学院的价值就打了折扣。我们学院出来的一个学僧,四川的,回寺庙后,师父让他写个报告,他写不出来。某一次仁德法师外出,带着佛学院的一个师父,仁德法师让写个讲话稿,小师父坐了一下午写了五行字,仁德法师回来后,把我一通说的——“你就是这么当的教务长~~”这个矛盾一定得解决!具体怎么办呢?佛学院要发挥人才培养与教理研究的优势,幷且让整个佛教界参与,监督办学,这样可能会好些。
问:若让寺庙参与,可以在经济上摆脱困境。
晓:当然,经济是基础,没有钱什么都办不成,我比较系统地看了太虚大师关于教育的著述,还有支那内学院的材料。太虚大师的想法确实不错,但从心眼儿里来说,他失败了,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缺乏经济基础,他设想了二十四年教育模式,可他的钱呢~~全靠别人支助,二十四年还不把人吓住~~再者,人家支助不支助你,都说得过去,有很大的随意性。这就使得你的经济基础保证不了。当时假如说他自己有经济实力,说不定也可以做成呢。干什么都得靠自己。就象孙中山搞革命一样,自己没有武装,总是凭一个军阀去打另一个军阀,只能失败。我们现在办佛学院,也得靠自己。
问:具体该怎么做。
晓:不一定,如办实业也是一个法子。
还有,就是现在我们的佛学院,都是依托于一个寺庙来办的,活脱脱如张之洞说的,“佛道寺观改之”,当然,他说的是改为一般学堂,他当时准备设六个专业,大家可以参看他的《劝学篇·设学》。
首先是一个寺庙,进去寺庙看,原来是把殿堂改为教学设施。这个情形需要变,要变成寺庙依托学院。先是一个佛学院,进了佛学院,经过佛理的熏陶,坚定了你人生观的选择,于是出家,或者只是想亲自体验一下宗教生活,行!在学院的后面就有寺庙,你可以在此过宗教生活。
当然,你毕业后外出参学,行的!我们根本不怕你反复,因为我们知道你的人生观坚定了,信念坚定了,根本不会的。
现在是寺院大学院小,寺院含括了学院,应该要学院大寺院小,学院包括寺院才行。这寺庙、学院的大小不指场地。
问:信念坚定了会什么样?
晓:例如,相对论公布后,有好几位大科学家自杀了,他们无法接受牛顿构建的科学体系竟然有漏洞的现实。还有古印度的辩论,辩论的输方宁可把头砍下来交给胜者。这都是信念坚定。信念坚定在外人看来会觉得他们是老顽固。当然,虽然他们死的很有尊严,但那怕信念再坚定,这么激烈的手段,也不值得效仿,不然就是愚痴,我们得有向真理认错的勇气。
问:当时的辩论输头者是认为自己笨而不是自宗的教理差。
晓: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讲点儿策略又有何不可呢?
问:凭良心说,佛学院也曾培养出来了几个在全国来说都很不错的年轻法师。
晓:当然,若一个也没有,那才真叫惨的,佛学院也没必要办了。不管怎么着,自从1898年月霞大师在九华山创办翠峰华严大学,开创学院式佛教教育的先河,佛教的学院式教育也有一百年历史了,再怎么不成功,经验教训总还积了一点儿。
这儿我们也要看到这一点儿:文革后这二十来年,虽然我们培养出来了几个年轻法师,但这些可以说算得上有点儿成就的年轻法师,本来在没出家时就是比较成功的人。也就是说,其实他们几个在佛学院念书,佛学院实际上幷没有给人家教多少,若仅靠在佛学院学的那半瓶儿醋,哪够卖的~~那几个人即使不出家,他们干别的,也一定不赖,而大部分出家人,若不出家,那就难说了。我就碰到过好几次这样的事儿,有人在社会上竟然真的“不知道今天的午餐在哪里”,找不到工作。当然,南怀瑾曾说古代的寺庙也起了收留鳏寡孤独的作用。所以,也可以说是他们成就了佛学院,使得我们一提到佛学院的成绩,就拿他们出来,使得我们的佛学院有了办下去的资本。
问:你这说法怪怪的,怎么可能是他们成就了佛学院呢?
晓:法难的事儿,或许可以作为我的话的注脚。我一直对三武一宗灭法有想法。法其实是(外部人)根本灭不了的。按佛教的观念,三千大千世界是一,那么,三武一宗这几个皇帝,绝不是坏蛋,可以说他们是现金刚愤怒相的护法,当时佛教内部确实有了问题,以佛教自身的“免疫力”抗不住了,他们才出来,现愤怒相,用国家机器的力量来整顿,他们背千古骂名。他们灭法,但佛教不还是照样流传至今~~佛教流传至今其实也有三武一宗的功劳:是他们清除了当时佛教的内部毒瘤。任何事物要坏的话,都是内部坏了,内部坏才是主因。
徐金龙先生写过一篇文章,探讨后周世宗灭法,文章现在还在我那儿,他说我想给柴荣翻案,他误解了我的意思。
当法难过去后,则会有些菩萨之类的现身,用各种方法来弘法,使真正的佛法重现光芒。所以,三武一宗就象大泻药,先排除佛教体内的毒素,然后菩萨现身弘如来正教,这就象大补,如此佛教才能(恢复)健康。
十年文革可以说对佛教的破坏,比三武一宗厉害多了,时间太长,泻得时间太长,人要虚脱的。
现在比较有成就的法师,他们先是在佛学院念书,其实呢?不是佛学院成就他,而是他成就佛学院。
问:难道他们不能成就其它的?比如建寺院、塑佛像等。
晓:可以,只是我们现在说的是佛学院而已,幷不是说做其它事儿的没有。
问:你如此说三武一宗,难道他们毁佛像也是对的?
晓:佛像是让人看见后就起向佛之念的,让人生欢喜心、恭敬心的,可不见得所有的佛像都能起到这作用。
我们还看三武一宗法难,前两次发生在南北朝,一次是太平真君七年(446)的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灭法,一次是建德三年(574)的北周武帝宇文邕灭法。第三次是会昌五年(845)的唐武宗李炎灭法,第四次是显德二年(955)的后周世宗柴荣灭法。我们看法难发生的时间就会发现,法难都发生在混乱的时候。本来,佛教是度人出离苦海的,但在社会动乱,人们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的时候,佛教界的人在干些什么?
问:那是他们在找借口。
晓:不排除这个原因,但原因都是多方面的。
在那个时候,佛像已不能够使人生起向往之念——当时人想的是怎么生活……
问:人若只考虑怎样活,那该多可怜呀。
晓: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先解决了吃饭穿衣等基本生存条件的问题,才谈得到精神上的升华。
假如说人在生活无着落的时候来出家,他对佛教也不会有多大好处。
再者,有的佛像确实造得很难看,比如九华山地藏禅寺的三尊大像,地藏菩萨、道明和尚、闵公长者,就分外难看,让人生不起一点儿欢喜心、恭敬心。价值就打了折扣。若再有风吹草动,毁了就毁了吧,当然,这样说人家会不高兴,毕竟是才造起来不久。
问:佛学院学僧差到哪一步?
晓:战国七雄能答出美国来。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佛学院的体制,不改也不行。不过,一涉及到体制改革,那就是大问题了,不是我们小和尚能做的事儿。但作为一个想法,一定得有。
问:佛教把生老病死都算做苦。这能算苦吗?我总感到不可理喻。
晓:你这是典型的中国式思维,不患贫而患不均。穷点儿倒不怕,只要大家都穷,但若有几家富,那么心理就不平衡了,就妒嫉,就忿怒。我们也是,生老病死倒没有什么。生算不算苦?老算不算苦?比如生,一般佛教界讲起来都会举个例子:婴儿刚出生,都是哇哇哭,这就是因为苦。这个说不服人!因为你既不是婴儿本身,也不是圣者。刚生下的婴儿若不会哭,护士会照他的屁股啪啪两巴掌,让他哭,若生下来不会哭,是气儿不对,不哭要憋死他,所以得哭才行,这哭幷无助于我们理解“生苦”。对于生苦我们只能通过古今中外的一些圣哲的言论来把握。释迦牟尼,这是我们公认的圣者,他的言论我们称圣言量、圣教量。他说是苦,我们服气。基督教说,人的最先老祖宗是亚当、夏娃,亚当(阿达姆)是人类,夏娃(哈娃)是天空。亚当、夏娃偷吃了善恶果,因此人都有原罪,生下来就是受苦来的。“生”当然也是“苦”拉!索福克勒斯也说:“(不如未曾出生)”所以我们说是苦。人人都这样平等,那也是苦,幷不妨害苦的本身,不过是苦尝多了后麻木了。
问:苦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晓:苦幷不是事物本身带来的,比如病,病的本身可不是苦。苦是我们对事物的不正确的看法带来的。
问:有时候害点儿病,还是必要的。
晓:可开窍了,佛法就是这样,当你把握住原则后,一涉及到具体事实,灵活极了。比如说 有一个厂长,财务混乱,自知说不清楚,审计部门决定要来审计,这时这个厂长病了,甚至 能哑了,还能瘫了。荣格你们应该听说过吧,他说,象这个厂长的这病,医生就不该给他治 好,让患者藏在病中,就可以逃避他承担不了的经济、法律责任。当审计部门审计过去了, 竞没审计出问题来,这时你稍一治疗,厂长就好了。弗洛伊德、荣格就专对付这样的病。 象这样的病还是害点儿好。
问:大陆为什么没有名法师?
晓:不是没有法师,而是不会“包装”。比如港台的法师,其实他们讲的,也幷不比大陆法师高明。净因法师在九华山开讲座时说,台湾某大法师到英国讲经,是开着车子去请人来听的,而且也只能请二、三百人,但是,后来他们在发消息时说是人山人海。这样的事儿我们也干过,我们的某法师,在九华山庙会时到山上讲阿弥陀佛四十八愿,只有几个老婆婆在下边儿坐者捧场,最后我们不也是说人山人海吗?但这样的事儿我们干一次就不再干了,因为感到不好意思,不象港台的法师,他们经常干,习惯了,觉得没什么,不这样干反而觉得不正常。我们还放不下来。现在就是讲包装的社会。
问:包装不就是吹牛吗~~
晓:就是!不过是有一分给吹成五分,有五分就吹成圆满。这吹牛是有历史渊源的,在历史上吹牛者大有人在。比如范仲淹,他给皇帝说——“臣守边数年,羌人颇亲爱臣,呼臣为龙图老子”,这是《宋史》第一百十四卷还是一百十五卷中的,记不清了。范仲淹的传记中的原话就是这,还有说范仲淹主持延州防务时,敌军相互警戒——不能再轻视延州了,今小范老子,小范老子就是范仲淹,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数万甲兵,不比大范,大范是指范仲淹的前任范雍,是范雍,不是饭桶,不比大范可欺了。这不是吹牛~~西夏真的怕他吗?西夏啥人啥时候说过这样的话?皇帝能去查吗?即使查你也跑不到敌人军营中查的!只能由着范仲淹说了。就由于范仲淹这吹牛,把自己吹到了参知政事。其实不过是范仲淹真的打了胜仗,皇帝心里一高兴,就由着他吹了。当然,参知政事他也没当几天儿就下来了。
问:出家人吹牛不犯戒吗?
晓:没办法哟~~居士们不愿听正法,自己要受骗,谁有什么办法?给你实实在在说度不了你,吹牛反而能使你进佛门,那么,为了你们进佛门走正路,不走邪路堕落,港台的法师们发大心,宁可自己堕地狱。这是菩萨精神呀~~
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晓:我们一直是随顺无明烦恼而行,现在我们要改变了,要逆无明而行。我们习惯了顺无明,现在来逆无明,一下子觉得很别扭。你别扭就对了。但是顺无明的习惯太深,怎么办呢?我来举个例子。
比如我要到南关去,咋去呢,坐车子去。我从这儿到南关,是一直向前,这时候大家留意车子——司机是先把车子往后退了一下。为了往前赶,首先得退一下。南关比喻修行的目的,就是成佛。往前赶比喻修行的方向,就是逆无明,就是别扭。要往前赶首先得退一下表示顺无明一下。往后退的目的是为了往前赶,顺无明的目的是为了逆无明,对治无明。
问:以前我很佩服我师父,年纪轻轻就做了一方的方丈,可现在我发现他整日里尽是搞的政治,他这样够格作我师父吗?
晓:咱要将心比心,师父是一方的方丈,他若不这么干,局面怎么打开,局面打不开,下面的小和尚怎么能吃得上饭,怎么能安心办道?他这么干了,取得了政府的支持,才庇佑了你们,你们可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他牺牲了自己办道的时间、精力,来为大众劳苦,你们还抱怨他,良心哪儿去了?中国的传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若真的想为佛教做事,报答佛恩、师恩,就趁师父在给遮风挡雨,勤苦精进。
师父年纪轻轻就要庇护你们,很不容易的~~
问:那么,师父那么做他能解脱吗?
晓:你真瞎操心,自己还一篼子屎,咋老操心别人~~当然有这心说明你良心不坏。你现在就精进地干,解脱了,然后去帮你师父,以报答他为你们遮风挡雨的恩德。这是最佳的报恩方案。
不过,老和尚们私下里自己也承认,某老和尚就说过,“我是‘党委书记’。”僧不象僧首先是大和尚们不象——外表威仪象但说的话不象!红袈裟(皮袍子)下藏着小。
问:净土宗常引用《大集经》中的一句话——“末法亿亿人修行,罕一成就,唯以念佛得度生死”,这话我觉得很难理解,经中真有这莫名其妙的话吗?若真有这样的话的话,释迦牟尼也真该死。
晓:首先,你说的“这句话很莫名其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还没明白过来。另外我想告诉你,这句话《大集经》中根本没有,不但《大集经》中没有这句话,而且整个大集部也没有这句话。大集部是整个大正藏的第十三册。甚至大正藏的从一到三十二册都没有这句话。现在呢,大藏经已经弄成碟子,查起来很方便,大家都可以查查。这句话在藕益大师的《弥陀要解》跋语中有,但没有说是《大集经》,只说经云,具体哪部经,藕益大师没交代。净空法师引用次数比较多。(长春一位居士给我说善导大师的《念佛镜》中有这句话,但《念佛镜》根本不是善导大师的著作,《念佛镜》的署名是“沙门道镜 善道 共集”,在《佛光大辞典》第四册第3213页的《念佛镜》条中说,“有关道镜及善道之传历不明,一般推测彼等为本文中常述及之大行和上门人,约为贞元、元和时代人”,而且《念佛镜》中也根本没有这句话。)
问:是不是藕益大师在作假?
晓:按藕益大师的人品来说,估计他不会作假。有可能是年代久远的关系,有这句话的那部经遗失了。若说藕益大师作假,在我们的心理上很难接受。
另外,其实佛教中引文不确导致误解佛意的地方太多了,比如,我们常说,太子刚出生时,步行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天上天下惟我独尊。其实经上不是这样的,在《长阿含经第一分》卷第一上就有,佛当时说:“天上天下惟我为尊,要度众生生老病死”,我们都偷懒,只引用了半句,使得意思变了。
问:什么叫传承?
晓:狭义地说,传承就是继承某宗或某人(的思想),但广义地说,只要我的东西有来处,不是平白无故、无中而有就叫有传承。这传承,不单指直接发生什么看得见、摸得着的关系。比如说某老和尚是什么什么派多少多少代传人,他把法传给了我,还给我了法卷,这个当然也算传承,但只是狭义的传承。再比如说净空法师,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净空法师的净土观(思想)是对他的老师李炳南居士的净土观(思想)的背叛,但是,他既然是背叛李炳南,也就是说他受过李炳南的净土思想的影响,这也叫传承。就是说只要我的思想有来处,不管是继承还是背叛,都应该算传承。
注意:传承与继承不大一样。
问:真如与阿赖耶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晓:很微妙。真如是无为法,赖耶是有为法。真如清净,阿赖耶染污。
我们现在修行,目的就是要体证真如,但真如不可见,怎么办,借助赖耶。比如,有人要见我刚晓,可是又不认识我,于是,就在别处看我的相片,看熟了,偶尔一次他在街上见我了,一眼就认出了我。真如就好象我这个人,阿赖耶就好象我的像。相片与我真人刚好反劲儿,真如是清净的,但阿赖耶刚好与真如相反,则阿赖耶就是染污的。
问:要认识你,我可以让别人介绍也行呀,不必非要赖耶。
晓:你看看《摄大乘论》吧。
问:三法印太难把握,是否可以用其它的什么东西来作为判断经典的依据?
晓:你要理解三法印的根本精神,这里的三法印不能单单理解为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三法印应该理解成根本教理,根本教理就包括四谛、十二因缘、三十七道品等等基本原则。当然了,三法印与四谛、十二因缘、三十七道品,还有八正道之类都是互容互摄的。三法印呢,有人给加上有漏皆苦,也有人给加上大乘一实相印,合称为四法印。这是一个事儿,也就是说判断经典真伪要看经义是否违背以三法印为代表的根本教理……
问:这是不是很难?
晓:是的,很难。你所理解的三法印与我所理解的三法印绝对不相同,若相同就一定是或你有毛病或我有毛病,那么这样一来,我们拿一本经,比如《楞严经》,或者《六祖坛经》,可能就是,我觉得符合三法印,而你觉得不符合三法印,这样一来,我就会认为这是一本真经,而你认为是一本伪经。所以,我们说的“以三法印来判断经典”只是一个大原则,具体到实际操作程序,则因人而异。
问:那么学者们从考据的角度下手是否有道理?
晓:当然有道理,我们千万别小看学者们从考据的角度得出的结论,至于正确不正确,你可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问:那么做为佛教徒,比如我,算是一个二楞子居士吧,也或者你,一个标准的出家师父吧,该怎么维护楞严经、圆觉经甚至四十二章经、心经。
晓:很简单,玄奘法师给我们做出过榜样,可我们都忘了。
问:你讲讲玄奘法师的事儿。
晓:我再讲就重复了,前边说过了的。
问:再说一遍,我怎么一下子不知道你指玄奘法师的什么了。
晓:在当时,都认为大乘经典全不可靠,不一定是佛陀说的,争来争去,一争就是几百年,玄奘法师就立了一个比量论式:
〓宗:诸大乘经皆是佛说;
〓因:自许极成非诸佛语所不摄故;
〓喻:如增一阿笈摩。
这个比量论式一出,天下从此定矣,一直到现在,再也不会有人来怀疑大乘经典的权威地位了。清末以来,也只是有人在大乘经典中抽几部出来,说是伪经,而不敢对整个大乘经典动手术。
问:这个论式我还是不懂。
晓:那我就没法子了。这样吧,我举个数学中的基本方法,我要想证明A=B,我没法子直接证明,可是我绕个弯子,推出了A=C,我又推出来了B=C,所以A=B。玄奘法师的这个论式就是这样的思路:你们认为增一阿含与佛说的意思一致,是真理,而我认为大乘经典也与佛说的意思一致,也是真理,既然大乘经、小乘经都是真理,都合乎佛意,则大乘经也就应该与小乘经一样算是真经。
问:这么一听,觉得玄奘法师的式子也不是什么多么高深的呀?
晓:就这么一个平平常常的式子,玄奘法师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弄出来的,也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得出来的。在玄奘法师以前,有一个胜军论师,穷四十年心血论证“大乘经也是佛说”,立了一个论式——
〓宗:诸大乘经皆是佛说;
〓因:两俱极成非诸佛语所不摄故;
〓喻:如增一阿笈摩。
问:说到学者们的考证,我想问一下,现在人都骂日本佛教,难道日本佛教不好吗?
晓:骂日本佛教是不对的。骂日本佛教主要是骂他们的生活习惯,比如有家室。若要骂的话,我们中国佛教也该骂,我们的生活习惯也改了佛制订的乞食制度。五十步笑百步,哪有资格~~
问:骂他们把佛教学术化。
晓:那也不该骂。其实这一块儿是我们的短处,这是我们护短的表现,这也是酸葡萄心理在作怪。当然,酸葡萄心理不但佛教有,任何人都有,象阿凡提的故事,穷人心里发酸,就想出一个专戏弄有钱人的阿凡提,这不过是过过嘴瘾,一点儿事不济。我们骂日本佛教,也是不济什么事,我们只有努力赶上去,把短处补起来。
玄奘法师的式子现在看来,也是偷换概念,人家问大乘经是不是释迦牟尼金口宣说,他答的确是大乘经是不是真理,合不合佛意,只要合于佛意就是佛经、算佛说。因为佛法有四种情况:佛说佛法,佛说非法,非佛说佛法,非佛说非法。原始经典中有些幷不是佛说,而是佛弟子说的,那么,你怎么能以“大乘非佛说”来否定大乘的地位呢?所以,玄奘法师的答非所问——其实是发现了小乘的论点幷不是铁板一块儿,而且,追究是不是释迦亲口所说没有意义——把他们问题的焦点提升了一个层次,引到了别处。是不是前人发现过这个,我不知道。
这里我想请大家看看鲁迅当年与梁实秋等人的辩论,对理解玄奘法师的这个论式会很有帮助的。梁实秋等人不能说不是论辩高手,虽然是高手,但高手与大师毕竟不一个层次,都输给了鲁迅,而且输得很委屈。
问:法华经中长者为何不直接把危房中的孩子救出来?偏偏要用尽心机,方便引诱?
晓:孙悟空无所不能,他刮起一阵风,能把小猴儿送到空中,可后来他为什么不能把唐僧刮风或者背上驾云去西天?
问:不知道。
晓:他不能够,没能力!法华经中为何长者不自己冲进危房,救出孩子,也因为长者没能力自己冲进去救孩子。长者是指代佛,佛虽然圆满,但不是万能的,他不能替人消业,业只能自己消。所以孩子只能自己出来,唐僧也只能自己走到西天。也就是说,长者的方便引诱、孙悟空的保驾,只能作增上缘,而不能作亲因缘。这才是因果道理,懂了因果就明白了。
问:佛还不能替人消业?
晓:当然。
问:既然佛不能,为什么和尚给人做超度佛事?
晓:咱不说这个,我不能砸别人的饭碗儿。
问:有人说老子是文殊菩萨,孔子是观音菩萨,到底可不可信?
晓:不可信。据说是藏传有《文殊化老子经》之类,这是伪经无疑。
问:藏传也有伪经?
晓:人性相通,作假不单是我们汉民族,各个民族的人都会。
我可只是听说藏传有这经,幷没有查过,以后大家谁有机会了就查查。
问:给我们简单介绍一下禅宗吧?
晓:不行。
问:为什么?
晓:打心眼儿里说,禅宗不是佛教。我这个观点一般来说大家很难接受,都知道一句话,“中国佛教的特质在于禅”,现在我说禅宗在本质上来说根本不是佛教,还不翻了天~~
在中国历史上,有两次外来文化的大规模输入,第一次就是佛教文化的输入。第二次则是西方文化的输入。人都有个特性,在接受外来的新事物时,其实内心里都有一种对新事物的发自本能的抵御。佛教传入中国,撞击中国固有的传统文化。佛教迅速在中华大地普及,中国传统文化对于佛教文化的传入没有丝毫招架之力,怎么办呢?中国传统文化的守护者们用尽了心力。天台智者大师创立天台宗,这是第一个中国自己的宗派,但天台宗复繁的教理使得它不能够普及……各个宗派先后都起来了,但都没有能改变佛教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冲击力度。慧能出世,石破天惊,彻底改变了中国传统文化在佛教文化输入面前的被动局面。
从本质上来说,以禅宗为代表的这些宗派,是佛教的异端。它们是中国古代传统文化的世界观模式、思维模式假借佛教信仰文本,对佛教在中华大地的传播作出的新的抵御形态。所谓的这些中国化的佛教,无非是改头换面的中国文化在佛教旗帜下的重新集结。
问:胡闹,如此说来,你所宣扬的唯识宗也是了。
晓:是的,本来就没有唯识宗,有瑜伽学派。玄奘法师可没有说过自己传扬的是唯识宗,而且所有的宗派当时都没有立什么名目、旗号,后来的理论家给取了名字。
这就是佛教的尴尬,纯正的传不开,杂乱的倒流行。正应了民间一句话,叫做“好人不 长寿,害货(祸)一千年”。
问:那么慧能到底是不是坛经中的样子?
晓:这是疑案,把这问题留给学者们解答去吧。
问:第二次文化传入呢?
晓:从基督教传入到五四的西方各种思潮传入直到现在各种文化传入都算。
问:它们是什么样的情形?
晓:都得中国化。比如,马克思、列宁主义成了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这样才适合中国国情。基督教也是三自爱委会什么的。
问:基督教现在有很多门派。
晓:对,什么“重生派”、“灵灵教”、“呼喊派”、“被立王”、“门徒会”等,多得很。九华山佛教协会办过一个法制讲座,池州行署宗教局魏长生给举了很多安徽现在有的邪教,这些邪教都是打的基督教旗号。可以说,“在农村,80%以上的基督教会均为异端和极端教派。”(《读书》251期149页)对于各位听过我的观点后的态度,我很吃惊,你们真的很冷静,学生们这样倒没什么,但后边的佛教徒们这冷静漠然我很受不了,我希望有人出来驳斥我,哪怕你骂我也行,骂我也说明了各位对佛教确实是充满感情。我现在明白了,佛教为什么会这样恹恹,我们佛教徒呀,到底对佛教投入了多少激情在里边儿,真该打个问号。
问:贱器,被骂才高兴!
晓:……
问:佛教在当今社会到底起什么作用?
晓:其实佛教所起的作用是有限的,我们也没必要夸大。佛教的感化作用,对社会的潜移默化作用,幷不能制止社会的颓败风气。就象道德的作用,只能作用于有道德的人,不讲道德而顽冥不化者,道德又耐他何?只能凭法律的强制力对付。马路上的斑马线,对视若罔闻的我行我素者,是不起作用的,除非他被车撞了,撞个半死。
问:那么对于有的人,佛教就没办法了?
晓:时间可以对付一切,等缘具时作用就显了。被撞个半死的人,好了以后肯定会记得这事儿。
问:既然佛教的作用有限,现在佛教界不好的事儿又那么多,可以说已不可收拾,那么你后不后悔你对你人生道路的选择?
晓:虽然说佛教界不好的事儿也不少,但绝不是如你所说的,已不可收拾,哪怕真是不可收拾了,开弓哪有回头箭呢?
说实在的,你别看我说了这么多佛教不好的事儿,但你们应该明白,佛教界坏人的比率比社会小多了,我只不过是把坏事集中起来了而已,总数没多少,我对佛教充满信心。
问:我听过××法师的一盘带子,说到密宗,但我听到最后也没整明白,手印什么的到底起什么作用。
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有一年我家门前盖楼,最后工序该是粉刷墙壁。那一天我到工地上看工人们干活儿玩,拿板子——叫木镘子——往墙壁上涂灰泥的那个小伙子,手腕子特别的利索,他铲起一抟灰泥,在板子上用手腕儿挽花一样往墙上涂,我看了半天搞不明白他那挽花一样的动作有什么用:粉刷墙壁不就是把灰泥涂在墙壁上就行了么。把灰铲在板子上直接涂在墙壁上多省事了,你手挽花一样更费力的!看你们累成啥样儿了。你猜那小伙子说什么?他说,不就是想让你们外人看起来觉得挺花梢的、挺复杂的,觉得粉刷墙壁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这个小伙子是“笨”,他这么说了,假如他能够在理论上作些阐释,那就不得了。
问:你说这故事到底是想说明什么呢?
答:这么笨。
晓:别这样说人家么。
问:这么理解对吗?
晓:不知道啊。大敬法师在九华山佛学院讲《阿弥陀经》时讲到密宗手印,大致意思就是这。
问:咒语呢?真的有那么神奇~~
晓:当然。一个外星人到了地球,他看见了一个现象,甲碰住了乙,赶紧说了声对不起,这对不起到底什么意思,外星人不理解,因为他不理解,就把这句对不起当作了神奇的咒语,在人群中走时,他边走边念,碰了人人家也宽容了。
问:一切都是无常,可我们总念“正法久住”“*轮常转”,这可能吗?
晓:念“正法久住”“*轮常转”是发大心、行大愿。